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旱季来临之后,我在路边发现了它,霎时惊艳,自此着迷。 与众不同、自成一格的东西总是会吸引人的注意。这是一簇奇特的花:在上弯的细枝干上,从上到下,缀满圆形的小花,一朵紧挨着一朵,一圈紧挨着一圈。露出地面的枝条上,全是一般模样的绿色“小喇叭”。 我查了花的名字。果然花如其名,如我所想,它叫“贝壳花”。“贝壳花是唇形科,属一、二年草本植物。株高50-60厘米,茎四棱,不分枝。叶对生,心脏状圆形,边缘疏生齿牙;叶柄与叶近等长。花白色,花冠唇形;小坚果光滑。花期6-7月。” 贝壳花别称领圈花、象耳,分布范围为亚洲西部。在这缺水干旱的以色列,我目前仅发现了三簇。初见是在我们居住的两个营地之间路旁,这一簇有十多条枝干,茎干呈现出独特的四棱形,“小喇叭样的是它的萼片,小花白色,六朵轮生,芳香花萼似贝壳,绿色甚为美观。”开满花后像是一串串绿油油的“冰糖葫芦”,带给人清凉的感觉,让我顿生欢喜。 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,不到一个月的时间,这花就从下到上地由绿变黄了。在旱季炽烈的阳光下,土地日渐失去水分,花朵缓慢变色。淡黄的颜色如洪水一般从地面开始一点点地“上涨”,直到所有的花朵被“淹没”,消却了绿色,昭示着残酷的生命之殇,太匆匆。 当只剩下干枯的花朵在阳光下泛黄时,一阵阵风过,将越来越多的花朵带离了枝干。这“零落花如许”的情景,默默地倾述着诸多无奈,若王国维的词句所寄予的身世飘零之感:“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” 所幸的是,之后我常留意所经之处,在前些天于营区外的塑料大棚边又看见了另外两簇,分别有十几条和二十几条枝干。虽然不多,但也改变了我原来以为只能看到那孤独一簇的想法。我想,在其他地方一定还有它娇弱的身影吧。 贝壳花花型奇异,素雅美观,常常用作插花的配花,也可用作干花及盆栽观赏。而在这里,我之所见是野生的。在我的世界里,它很稀少,又不太显眼,如果不是特别留意,在一片绿色中很容易被忽略。绿色和黄色,正分别是雨季和旱季的流行主色调。 这里靠近地中海,典型的地中海气候。约旦河谷原本就是东非大裂谷延伸段的最北端,处于很特殊的地理位置。建设中的中东抽蓄电站下水库的位置在4万年前还是一个湖,我们要打的尾水隧洞,仅泥层就有555米长,“以稳定性差的湖相沉积泥灰土为主,局部夹砂层,富含地下渗水。”“它是至今为止全球海拔最低的引水隧洞,最低处位于海平面以下293.9米,全洞段需在水位线以下施工。” 只是在地面上,对动植物来说是十分缺水的。雨季之后的旱季,常常数月不见一滴雨水降临。珍贵的水资源,促使以色列发展出了先进而昂贵的滴灌技术,而这被漠视、被遗忘在路边的野生贝壳花,自开自败,无人问津。 我看见了它,它让我知道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种花。孑然一身,弥足珍贵,独特而美丽,卓然而寂寞。也许它这一生,只有我一人知道?仿佛真的是“一世情缘”;也许它这容颜,只有我一人看见?仿佛真的是“一眼万年”——贝壳花的花语,就是妩媚、多娇和唯一的爱。 这唇形科植物,它那么多的“小喇叭”,好比用“唇语”无声地向这个世界宣告着它的存在。那贝壳形状的花朵,让我听到了这数万年前的湖里消失的涛声。我想起自己那年在大西洋边的沙滩上拾贝的情景,那些真实的贝壳至今还在我的家里收藏着,那记忆中的涛声仍在我的心海回响。如今,我在这低于海平面以下的古湖遗迹之地,邂逅到花的“贝壳”,寻找消失在远古的涛声。 据说,“平均一株小小的贝壳花,一年之内可以吸收掉超过150克的二氧化碳,同时释放出超过56克的氧气,贝壳花的绿色环保作用可见一斑。”我想,人间留住的,不仅是它绝世的容颜,还有它的一份功绩。 我喜欢这贝壳花。它这一季的生命也许短暂,能力也许弱小,但它无声无息地来过,无怨无悔地盛开过,为这个世界做出了自己小小的贡献,这值得我们向它表达真挚的敬意,在大自然的洪荒之力面前,尽我们的绵薄之力。 在贝壳花的涛声里,我听到了它的心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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